【光切】小姓 38
* 架空，宫斗宅斗戏码
* 各种预警写在第一章，注意避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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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虚与委蛇
鬼切的感官很敏锐。
有时他也不想这么敏锐，否则就不可避免地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近一周来，源赖光对他的态度明显冷淡了。
冷淡体现在哪里，他也说不清，硬要说，便是主人从不触碰他肩膀以下的部位。之所以说说不清，是因为在他侍寝前，这样才是常态，宁愿保持着暧昧不清，也没有偶尔对上眼，就以眼神接一个不黏糊的吻。
每次欢好过后他都会反省，是否自己又做了多余的事。
争宠是他不该做的，但就结果而言，他做了——想起天定院就来气，以前源赖光也常去奥御殿里坐坐，用晚膳或午膳，现在每半天就拐弯抹角地问下顿饭吃什么，时不时还去膳所里监督，生怕人又往奥御殿跑。
假公济私是他不该做的，但他做了——只要源赖光在他面前，他就能随时随地表演“目不转睛一整天”的独门绝活。根据源赖光的原话，他就连练刀时也盯着主人不放，看得人背后发凉分不清是爱是恨，干脆把他丢出去外边练。
白日宣淫的事他不该做的，他还没做过，但也快有那个苗头了——尤其天气渐热，有时源赖光多看他一眼，他就浑身躁动。
他细细思考，冷战就是从那日他“主动”开始的。
他忍不住去问源赖光，为求一个心安。结果赏茶听小曲的赖光大人八风不动地甩给他四个字：“技术太差。”
他的世界崩塌了。
花鸟卷继承了恭长局的衣钵，每日至少来天守阁中一次汇报城内动向。
作为女总管，她也被允许作为家臣参政，钱庄整顿一事是完全告一段落，瞒着幕府那头，赃款将被克扣百分之四十再运往江户，江户问责就推脱给老百姓不买账，而老百姓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就知道米价变正常、不再上蹿下跳涨价了。
再过几天就是五月五鲤鱼节，俗称男孩节，由端午修改而来，所谓“艾旗招百福，蒲剑斩千邪”，在食粽挂菖蒲草的基础上，家家户户有男孩的都会在门口挂上黑色鲤鱼旗，象征坚毅与勇气。按照以往惯例，城中也会刮来作表率，不止挂鲤鱼旗，还会在屋内拜访武士人偶、洗“菖蒲浴”，祈祷健康度过炎炎夏日。
花鸟卷从未经手过节日事宜，忙得焦头烂额。
她临走前才察觉到鬼切眼下的青黑，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赖光大人是这么残暴的类型吗？”
看着她的脸从红到绿到紫到蓝到白最后变回粉，鬼切就知道她一定产生了误会，连忙澄清，说是他自己的问题。
他深刻记得自己是小姓，是武士，对何为该做的、不该做的，也是灵清二三，但事关主仆情谊，他决定逾矩，思来想去，他向花鸟卷讨要春宫图，这次却被花鸟卷言辞拒绝，原因是春宫图只能作起步用，进阶的技巧，最好还是自己去发掘。
怎么发掘？
实践出真知啊。
如果没有机会实践呢？
“那就想方设法创造机会啊。”花鸟卷探探他的额头，这不是生米煮成熟饭了么，怎么还这么呆。
他拾掇着花鸟卷话里话外的意思，眨眼已是午时。
膳所送来午膳，一式两份，鬼切收起桌面上的书画，定睛一看，餐盘里摆放的都是些没见过的东西。
女官们介绍，主食为鱼虾蟹拼盘，淋生鸡蛋液，味道就像吃寿喜锅那般鲜美，小食碟里的是花生与坚果，作为餐后零嘴吃吃，味道极好，至于边上那个白色的么是牛乳，民间传说喝这个能身强力壮、个子拔高。
鬼切挑不出毛病，每种取了一些。取牛乳时多倒了那么小半碗，好在源赖光完全没瞧他。吃时不疑有他，吃完不觉有他，一直到下午准备去练刀了，他才发觉异样，浑身都不舒服，面颊也不自然地泛红。
反观源赖光就什么事都没有，手里握着筷，目光仍在书页上，云淡风轻。
昏到一定境界，反而看明白了一些东西，鬼切迷迷糊糊地想，主人明面上说是并未刻意冷落他，却也……一直没当他在场过不是么……
他起身后跌跌撞撞地倒下，总算在昏迷前与源赖光对上眼。
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变化。
微妙的变化。
再度醒来时，鬼切注意到周围人的面色不太好看。
医师是被人快马加鞭请进城的，额上冒着汗，说，鬼切大人疑似长了“疹”，诱因若不是“风邪”，那就是食用了发物，不是什么会伤及性命的病症，但需要一段时日才能痊愈，男子身子骨结实，多出汗能加速这个过程，但也会加剧病痛瘙痒，至于脸，是注定要难看一阵了。
源赖光命医师这几日就住在天守阁，要女官去底层收拾个房间出来，回来就见鬼切照着镜子一言不发。
他眼也不眨地凝视着镜子里的人。
镜子里的脸红得像赤鬼能面，像被人抽了几个巴掌，若是放着不管，随时就会七窍流血、有冥府鬼使来接他上路。当然，他自己就很像冥府里的凶神恶煞，就连那颗泪痣，也没能救回这张脸来，一旁守着的女官能看他看到脸色煞白，足以证明他该有多可怖。
这是谁，他不认得。
他不认得，主人定也不识得。
不叫鬼切，但也没有别的名字。
他的喑哑难以下咽，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巴巴垂下头，不希望任何人，尤其是主人看见这张不堪入目的脸。
别人都说他是以色侍人的轻贱玩意，他自知不是……可当真少了脸，他却连主人的正脸也不敢瞧。他想起藤原道纲打趣他的话，想起源赖光“择小姓应以色为先”的回答，应付藤原道纲用，但也半真半假，他竟然有些恐惧——不怕活人也不怕死人的他，感觉到了恐惧。
他恐惧，主人会怎么看，会怎么想？
本来这几日就关系冷淡，如今他变得这样可怖，主人是不是就更不愿正眼瞧他了？
会索性倦了他么……
结果到头来，他是最看重这情色二字的。少了这点尚且过得去的姿色，他又同他人有何区别，他忠心，萨摩藩的家臣不也个个忠心耿耿，他痴情，奥御殿女子不也痴情，他贴心，天守阁中任何一位役人不也可以贴心，只要源赖光给这个机会。
作为武士的他，不免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可恨。
“鬼切。”
源赖光对他的惶恐一无所知，语气平静地说问他，疼不疼，痒不痒，难受不难受。
鬼切拉住源赖光的手，一句也没有回应，从头到尾没有抬头。就连他的手也泛着病态的红，样貌丑陋，手指不自然颤动，怕是如今连刀也握不住，他触电般地抽回手，却被源赖光重新握在手心里。
源赖光拍拍他：“过几天就好了。”
鬼切说：“对不起。”
他想问，是不是完全不像他了。
源赖光不答，只说：“今日用过的这些食物，以后不准再吃，膳所也不会再做了。”
就是连虚与委蛇他一句、哄骗他一句都不舍得。
他正纡郁难释，源赖光却捧住他的脸，用了些蛮力，他躲闪不成，还是被看了个正着。源赖光一瞬不瞬地注视他，注视他眼上那两道陈年伤疤。
掐指一算，已有十年。
鬼切不提起伤疤的来历，不代表源赖光就能忘记——父亲占领大隅藩后，有很长一段时间萨摩藩中动荡不安，大隅藩无血开城，父亲就留了藩主性命，却也给予了大隅藩士苟延残喘的机会，重振旗鼓，将复仇矛头对准尚还年幼的正室长子。
作为城中唯一无父无母的孩子，鬼切便代替他、成了那诱敌的诱饵。
——代替他卧在房中，在一片漆黑之中等待着要取性命的刺客降临，不幸中的万幸，警卫及时赶到，才只是被刺客在眼睛上划了两道血痕。
源赖光却每每想起这道疤，就想到这道疤背后的含义——这双总是不假掩饰注视他的眼睛，险些就要被人剜去。他曾质问父亲，父亲说鬼切是自愿的，他说不信，就换了思路开导他，说他是个聪明人，换他来作决策，也会是同一个结果。
长大之后他回想父亲的话，认可了父亲的作为，人要得，必有失，总要牺牲点什么东西，或重如泰山或轻如鸿毛，皆是命定。
但是人心不过二两肉。
是个人，就会有各自的痛处。
源赖光松开鬼切的手。
鬼切以恳切的目光哀求他不要走，却压根没在源赖光眼里泛起一丝涟漪，源赖光临走前说，过几天就是鲤鱼节，人来人往的到处是灰尘，这几日不要外出，好好养病，好好休息，然后走得头也不回。
人可以做很沉的梦，但一泼水浇到头上，怎么也该醒了。
鬼切不知情的是，这句话同样可以赠予天定院。
她的新院离天守阁很近，天守阁中一旦聚集的人多了、传来什么异常响动她都能听见，听见女官警卫们口耳相传“宣医师”三个字时，她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得了逞。她也没做什么，命人调整了膳所的吃食而已，就算查下来，也无法真正向她问责。
——她知道藤山院儿时受过起疹的罪，这疹原因再好的医师都摸不清，同样的吃食，她活得照样生龙活虎，藤山院却叫苦不迭……谁也说不准自己吃下去是否会中招，真要说，那就是“天命”。
虽然只有短短几日，一旦天守阁里那位中了招，她的机会就要降临。她特意打扮得花枝招展，点上那颗痣，果然整张脸都活过来。
那头女官带着消息归来，说赖光大人果然移步奥御殿，正朝着咱们院里来呢！
天定院从未如此接近过成功。
直到一盆水浇醒了她的美梦。
她曾挑衅过的女官们来来往往地走，忙着将屋中的东西搬进搬出，瞅见她浑身湿透的狼狈模样，对她那张丝毫没有前朝小姓影子的脸议论纷纷，好人不见得有好报，但恶有恶报必然大快人心，笑得各有各的讽刺。
源赖光只说了两个字。
禁闭。
有女官问，禁闭多久，源赖光沉着脸不作答，一瞬间周围便鸦雀无声。年岁大的女官都知道，没说明时间，一种可能是打情骂俏，另一种可能，那便是……
无期。
tbc
预告：
今天没有
备注：
* 鲤鱼节：原是农历五月五，与女儿节一样在明治维新后改做新历五月五。由于“菖蒲”与“武士”日文读音相似，又时值武士之风盛行，江户时代的鲤鱼节是作为武士节过的。现在的鲤鱼旗颜色种类丰富了，有黑红蓝，但在江户时代只有黑色的，代表父亲，后来出现的红色代表母亲，青色代表男孩。
* 其实就是过敏，古人查不出过敏缘由为何，就统称为起疹，古时候的牛奶鸡蛋这些东西都是没杀菌的，很容易引发过敏，即使是现在基本也都提倡吃全熟鸡蛋，也是这个原因。包括鱼虾蟹这些也都是高过敏率的东西，然而这些都是现代人总结出来的经验
* 不好意思本该多回点评论的，今天赶了一天due，半小时前才刚交上，快忙死了……qwq
不好意思咕大家，所以先把初版发出来，语句通顺之类的还没检查，逻辑严谨还没检查，语法错误还没检查，我会再继续修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