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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7H/楚路】爆车轴是共产主义的指引(短篇完)

* 原著向,如题爆车轴少不了老大师姐的前提,但无相关描写。

* 参加路明非24h生贺企划的文~负责7.17h的部分,7.17明妃生日快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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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起,咱们就是共犯了!”

楚子航将视线从远处收回,注视着身边这位作案同伙。

路明非一脸痞样,几乎是全副武装,身着战术背心,头戴防干扰通讯器,手持一把经过改装的高火力冲锋枪,此时正在往冲锋枪上安装膛口稳定器,还不忘装模作样地抹了点迷彩生怕被人认出来。

——比起一个即将冲进原始森林的雇佣兵,更像要去抢银行的流氓头子。

这要归功于他右手提枪,左手……拎着的那把登山镐。

流氓头子二号楚子航不对质问他为什么要选择这种牛头不对马嘴的作案工具抱有任何期望,反正路明非总能整出不少歪理来。可是他没问,并不代表路明非不会自问自答,头头是道地解释说这可不是普通的镐子,是劳拉·克劳馥的物理学圣器,能爬墙能削熊还能尻飞突然近身的敌人,有圣器的加持那肯定是万军从中过片甲不沾身。

末了再来一句“啊师兄你肯定没玩过《古墓丽影》※,不然你会懂的,真的”。

可你只是要去爆一辆婚车的车轴啊。

楚子航默默地想,没有开口,他知道路明非挺犟的,只要不是原则问题基本劝不回来。

他垂眸扫了眼手表,马上时间就要来到5月20日美好的中午12点钟。

随着教堂的钟被人敲响,卡塞尔学院融入了一片人声鼎沸之中,不同于过往,没有白鸽因为钟响飞出钟楼、满天盘旋,工作人员提前将鸽子关了起来,因为这次敲钟的原因比较特别——不是有人离去,而是有幸福在降临。





理所当然,幸福只属于少数人。

这条理论无论对世上任何情况而言都是成立的。

换句话说,总得有几个倒霉蛋。

路明非就算一个。

恺撒将于今年5月20日与诺诺完婚的消息公开于上个月的最后一个周末。

加图索家族保持了意大利人最喜欢的高调与浪漫,经过宣传,这消息一夜之间变得无人不知,路明非推开房门时还以为自己会听到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同时上演与《Lost Rivers》异曲同工的哭丧,结果大家该干嘛干嘛,就只有他站在走廊上一脸懵逼。

芬格尔说他这是失魂落魄的表现,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这话说得对不对,就遇到了楚子航。

他许久没见过楚子航了,师兄总是神出鬼没,忙得经常连给他回条微信的时间都没有,以至于他一度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惹毛了对方……

楚子航一向走路带风,“唰”地一下从他身边经过,过了会又倒退回来:“你怎么了?”

路明非没料到师兄还会倒回来,一时不知道该换上怎样的表情。

芬格尔把这事告诉他时说的是“不要太难过啊兄弟,旧爱不去新欢不来是不是,你要相信自己移情别恋的速度超快的哈哈哈哈”。八成是芬格尔说这话时表情装得太真挚,他就觉得别人眼中的自己就该表现得很难过。

在周围所有人的认知里,他就是诺诺的小弟之一——红发魔女从来不缺狗腿子,哪天小魔女决定不再祸害人间,要回天上了,狗腿子们就只能巴巴眨着眼望向天边,送上一句百年好合的祝福。

问题在于,他其实也没多难过。大约是思想出了问题。

他抬起脑袋,与忍不住八婆心的楚师兄四目相对:“饿了想吃饭,一缺一,来吗?”





还没到饭点,卡塞尔学院餐厅里的人并不多,路明非本来想点一桌油炸垃圾食品,转念一想这顿饭的对象是师兄,思来想去只点了几盘家常菜。他看到楚子航几乎微不可闻地皱了眉,抢在他前面把付了账。

“哎,那怎么好意思……”

“小事。”

然后就又没了话。

路明非如坐针毡地拿着汤勺乱划。

楚子航这半年变化不小,任务出得多,比起在东京时又晒黑了一点,棱角更锋利了,乍看之下已经与出外勤的毕业学员没有什么区别,因为天气闷热而卷起袖子,露出的一截手臂上还有没痊愈的伤疤,结着一层深褐色的痂。

他想不明白,明明师兄的表现还算平易近人,甚至还主动请了客,他随时都能飚上几句的满肚子烂话却突然从他脑中消失得一干二净。

路明非很快就找到了理由。太久没见,感情淡了。

这不怪谁,人的感情都是会淡的,俗话说得好哇,塑料情谊靠互相举手之劳续命,不按时浇水随时都要枯萎。

当年赵孟华拍着胸脯说陈雯雯我要对你好一辈子的时候,陈雯雯肯定也没想到未来会有自己被甩的一天,情侣关系姑且如此,更何况是普通朋友关系?

在路明非将陶碗底部刮得伤痕累累之后,楚子航终于开口了。

“你有心事。”

“咦,看起来这么明显吗?”

“你平时不吃这些,你不是更喜欢吃油炸食品么?”

楚子航锐利的视线灼在他身上,弄得他有些无所适从:“你可以当作我在减肥……”

如果说前一秒路明非还心存希望于楚子航的消息并不灵通,那么下一秒他的美好想法就彻底破灭了。

楚子航迟疑地问:“陈墨瞳要结婚了?”

路明非只好打哈哈:“哎哟,直觉很准嘛!”

“不是,”楚子航看起来比他还凝重,“她自己来通知的,她想找苏茜做伴娘。她们关系很好。”

啊。

路明非花了三秒钟才想明白这话的因果关系。他很难界定自己那一瞬间的心情,而且是百思不得其解。感情人家比自己知道得还快,还很给自己面子,起初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要不是他瞅着太怂,估计不会主动提起。

哎哟妈呀,有点丢人。

“所以她找了我做伴郎。”生怕他听不出来这话什么意思,楚子航又补充了一句。

于是路明非又花了三秒钟消化这句话。

这回他想明白了,他想的是:连你也抛弃我啦。

楚子航本人或许还不知道,在学校论坛不公开结果的匿名投票中,自己身为校狮心会的头号人物,隆重登上了“明明很多人追但看起来就是要光荣单身的倒霉蛋”第一名的宝座,而隔壁“明明知名度贼广但就是没人追从而光荣单身的倒霉蛋”杯的第一名,当然就是他啦。

原来注孤生的倒霉蛋还是只有我一个。

路明非忽然有种自己被全世界抛弃的错觉。硬要朴实地形容,就是那种“分明大家都是一个孤儿院里出来的,说好了好好打游戏做孤儿院院长※,结果大家纷纷投入了现充生活,佳人相伴,就剩他一个孤家寡人在野队里被人打到自闭”的感觉。

有一点失落。

就一点。

他摆摆手,在心里给自己上了柱香,拿起筷子飞快地吃起饭:“挺好的,老大一定也很满意让一位势均力敌的对手作伴郎,会很有面子,给劲啊——”

当时楚子航看他的眼神就有点儿复杂。

说不清是什么,不过和“你是傻逼么”有点接近。他被那个眼神看得有些慌了阵脚,一棵大白菜从筷间滑落。

好在这次师兄并未给他胡思乱想的机会,压低了声音,淡淡地落下一句:“我回绝了。”

路明非咔地一下就不动了。

他看看师兄,又看看饭碗,被他自己的想法给雷劈叉了一下。

——师兄这麋鹿般的小眼神怎么就这么像考了一百分在朝爹娘求奖励的小屁孩呢……





“你用什么买通了芬格尔帮你通风报信?”

楚子航一句话打断了路明非持续了五分钟的面壁思过计划,流氓头子一号总算不太敬业地回过神来,没好气地说:“那狗逼还需要买通么……我看他是自己想搞个大新闻,其实咱们都是被他利用了!”

不知是不是滤镜太厚,楚子航总觉得身边这位预定的下一任学生会长一脸悲怆,随时都有把脑门往墙上轻轻敲一下的可能。

他想问你还好吗,不过路明非不怎么可能说实话。

他轻声说:“我曾经找他聊过,他说如果他是你,他看都不看车轴一眼,一枪把新郎崩了再说。”

路明非悲凉道:“要是新郎不是老大而是个王八蛋,我也想这么干啊……可惜你看,是个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老大好,除了中二挑不出任何毛病,还是条忠犬呢,入选二十一世纪新好男人妥妥的,有多混账才会跳出来跟睿智一样喊‘我反对这门亲事’啊。”

……好像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楚子航安静地思考着,他不能苟同路明非的观点,这太怂了,适合路明非,但不适合他。换作是他会怎么做?

路明非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眼底一刹那真情流露的酸楚,大大咧咧地说:“相反的,要是有哪个倒霉蛋跳出来说‘老子要抢婚’,咱手上这把枪还得对准他呢,扯一嗓子喊‘谁敢破坏我师姐的婚礼吃老子一枪再说’!”

“为什么?”

这是什么心理?

楚子航分析不过来,顿时表情有些奇怪。

他其实能理解芬格尔的那套理论,反正他也不在乎暴力是否不该被提倡——要抢我的人,先打过我再说……但与此同时他也能理解爸爸的大公无私,如果自己的离开能给对方一个更好的生活,或许他更倾向于后者。

只要你过得好好的,替你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

更何况是离开你呢?

路明非对谈话对象走神的事毫无察觉,仍在喋喋不休:“不能理解吗?直白地说就是‘没我倒霉的都滚蛋,老子都没说什么呢你们激动啥’。”

“听起来你不太情愿扮今天这个黑脸。”

“他们对我都挺好的……他们不会误会我以为我想给他们下马威吧!”

“你也给不了他们下马威。”

“……”

楚子航发泄完情绪,将手里的望远镜递给了路明非:“他们已经绕到英灵殿了,她……新娘穿得挺漂亮,你要看看么?”

“不看,”路明非被大实话怼得有些吃鳖,顶着一副衰样捂着胃往回缩了点,没有接过望远镜,“我懂你们的意思,即使车轴爆成功了,她打一顿call找人来换一个不就完了么,这并不会影响整个行程……”

“那你还爆么?”楚子航问,并没有解释自己其实并不赞同芬格尔。

“爆啊,怎么不爆,不爆白不爆!”

路明非在心里又补上一句:就算是要去捅窑子他也要奉陪啊!这可是……师兄主动要帮的忙呀!他怎么能辜负呀!





楚子航有个被人知道也罢、不知道也罢的秘密。

同在一栋宿舍楼里,路明非之所以一周都见不到他一面的原因,是因为他单方面在回避,而且他很清楚自己的行为是刻意的、有意的、有明确目的性的。

——他不太想见到路明非。

自从有了几次“同居”经验,小衰仔就对他无话不说,上至期末复习求抱大腿,下至废柴室友又搞出的什么傻逼事迹、打游戏又双叒叕N连跪,甚至有时候会想不起来他是狮心会的人,把学生会里什么闲碎琐事也跟他吐槽……每次见到他都会捉住他跟他唠嗑上起码十几分钟。

最要命的是他还管不住自己八婆的心——怎么说也是仕兰中学时就认识的小学弟,一个一旦放到心上就会活生生操碎心的小学弟,他在论坛上看过一句话,足够抽象:你永远也无法想象一个人究竟能有多倒霉蛋,可是看看路明非就会知道了。

他安慰人的技巧并不入流。

他本身就不是很会说话的类型,他往往分不清哪些话该诚实、哪些不该诚实,有时候自己的安慰反而会起反作用。

他依稀记得路明非第一次和他发脾气时的情形。 


那大约是他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吵架,起因是在一次赴俄罗斯对付混血种恐怖组织的外勤任务中,因为一场路明非分明能靠绕后狙掉关键人物的战斗中,他选择了一而再再而三地爆血、拔刀上去和人家几十个人硬肛,和他一样淋了一身血的人终于爆发了。

路明非说,我能狙到的,你就不能稍微信任信任我?

楚子航说,绕后对你来说太危险,不可以冒险。丝毫不知道自己当时的语气有多么像护犊的狼爸爸。

然后路明非就低头生闷气去了,一直到上了飞机才肯再跟他说话。

“我还以为这次行动你选我是因为觉得我进步了呢,”路明非蔫蔫的,低声说,“结果并没有,在你眼里我还是两年前那个枪都没摸过的小衰仔么?”

楚子航一愣,完全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带来这么多误解:“保证安全是每个探员……”

“屁嘞,一切以完成任务为主,又欺负我没看过执行部的行动指南?”

“那你确实进步了,前年在北京的时候你连看都没看完。”

“拿着把刀冲进人堆里互殴难道很安全么?施耐德教授都警告多少次了,爆血是有上限的,难道要人求着你你才不会接着用么?”路明非说,“稍微信任点你的队友成么?”

“我……”

“‘快别傻了,路明非,带着你的好处溜吧,从这里出去以后你可以包揽屠龙的荣誉,虽然这都是我馈赠给你的,但这可以帮助你做个看得起自己的男人’,你提着黑箱走的时候是这么想的么?毕竟我看起来挺衰的,事业学业爱情三溃败,随时都一副能被人打自闭的怂样……”

俄罗斯空姐适时地送来了空调毯与耳机,航行的终点是芝加哥,无论路明非有多少怨言,他们都要紧挨着坐在一块七个小时。

楚子航想了很久,觉得这次如果他回答错了,他们可能要经历长达七小时的近距离冷战,甚至更长。他倒是还好,但以路明非的话痨能力,这一定是一道漫长的酷刑。

最后他亲切地拍拍路明非的手背——他倒是想拍肩膀,但他们离太近了,他只能拍到手背,说:“你脑补太多了,当时情况不一样,我留的是遗言,要激励你,还得特别小心不对你的心灵造成创伤……”

路明非狠狠跳了一下,有些反应过度:“那也得给我点面子啊,谁想听你留遗言了!”

“抱歉……你狙击能力还行,如果有下次,我会记住的。”

“师兄,你知道这叫‘鞭尸’么?”

“……”

路明非似乎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但也没再生气,丢下一句“我不会找施耐德教授打小报告的你放心啦”就匆匆睡了下去,大大咧咧地将肩膀靠过来,就连说的梦话都是“师兄明明比我还笨”……


所以在他收到陈墨瞳的来电,问他愿不愿意以伴郎的身份出席婚礼时,他下意识地拒绝了。

陈墨瞳意味深长地“喔”了一声:“总觉得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身为她的闺蜜,有句话我一定要问清楚——你有一点喜欢她吗?爱情的方面,哪怕是一点点。”

“没有。”

他回答得很果断,这个答案他早就明确于心。

“其实从很早开始我就有个猜测……”陈墨瞳说得很慢,“那时候恺撒还没向我求婚,我和苏茜还在茨冈人的临时营地里做考察,我对她开玩笑说,楚子航这个帅哥怎么能还是个光棍,是因为没有女生爱他么,还是因为他根本不喜欢女人?”

“……”

“你……算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对那个笨蛋好点。他虽然笨,但是个好孩子。”

电话就这样挂断,楚子航在狮心会的会长办公室里停驻了片刻,正午的“下班点”远远还没到,但他已经动了回宿舍的念头——这是这个月以来他第一次想主动找路明非,直觉告诉他,路明非又要有一肚子话找他吐槽。

结果并没有。

他从没见过路明非这么沉默的样子。

脑袋总是不自觉要垂下去,对他的目光躲躲闪闪,问是什么心情也回答不上来,就知道用烂话打哈哈,大约是真的受了很大打击吧。

可怜兮兮,溃不成军的,导致他没忍住一颗八婆的心。

“只要你有勇气……”我陪你去打断婚车车轴。

“我有!”

倒霉蛋猛地抬起脑袋,眼里亮晶晶的。





“哎哟,师兄你居然在发呆?”

路明非拿手肘捅了捅楚子航,就差没把“少见多怪”四个字写在脸上。

楚子航摇摇头:“我很抱歉。”

“你道歉什么?”

“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我一直把你想得很脆弱——还没有长大的那种脆弱,希望我当初单独赴死的行为没有打击到你的自尊心。”

路明非捧着那把冲锋枪,险些一个手滑对着地板扣下扳机:“干嘛干嘛,突然说这么久以前的事!爆个车轴而已都要煽情的?”说完又觉得自己主动帮人家打哈哈转移话题的行为很奇怪,只好硬着头皮说,“可是已经打击到了怎么办?”

“……不能怎么办,”楚子航被难倒了,停顿了有快半分钟,一本正经道,“没有关系,你就当作你在打游戏,一切都是翻盘前最后的积累,幻想一下翻盘以后这些憋屈都会成为谈资。你总会长大的。”

“师兄你玩过《西西弗斯》※么?玩家操控科林斯的暴君推石头上山,到达山顶之前石头就会自动滚下来,一款永远赢不了的游戏。”

“没玩过,你就不能想象一下你是那块石头,被推到快要山顶了还是能滚回来么?”

“不要老用这么沧桑的口气说话啦——”

楚子航反省三秒,并不觉得自己说话的口气有什么古怪:“好,被打击了也不算坏事,能打击你的事情不算少,今天的事就算过去了。恺撒毕业以后是由你接替他学生会长的席位吧?在你从他手中接过会长职位之后,你的自尊心大约还会再被打击一段时间,就当先打个预警吧。”

“师兄你可以不用这么实诚的!”路明非捂脸。

“人们总会忍不住去比较东西,能力、成绩,或者别的什么,当你的前辈过于优秀时,他们对你的要求会更加苛刻,你要相信你能挺得过去。”

“意思就是你不打算负责咯……”

“……”

楚子航在一秒钟内眨了三次眼,他的心跳也一同停止,一直到他重新喘过气来,以为自己听错了——理性讨论,小衰仔这话有开玩笑的嫌疑,但就逐渐低沉的声音而言,这不像一个笑话。

他抬眼看向路明非,路明非还是刚才那副模样,捧着冲锋枪,站在窗边缩头缩脑,窗外就是人们庆祝卡塞尔学院有史以来最盛大婚礼的热闹情形,而他们却正在合谋、准备破坏这一切,兴奋得像即将去西湖春游的幼儿园小屁孩,尤其是路明非,嘴角装模作样地下垂,眼角却在上挑。

用博大精深的中文来形容,这就叫“偷了鸡的黄鼠狼”。

一种古怪的预感在他心中慢慢被放大、放大、无限放大,几乎是呼之欲出。

楚子航心不在焉地反问:“你想让我怎么负责?”

“随便说说而已啦,别太认真!”路明非扯动嘴角,总算笑了起来,就是笑得有些沮丧,“你给我灌心灵鸡汤的时候,都只是在可怜我么?”

“不全是,你是目前学校唯一的S级,你只是值得更好的,无论是未来还是学妹,没必要充当众人面前的笑话。”

楚子航说得格外认真,那双黄金瞳铮亮,他早就记不清自己曾经在差点儿死在尼伯龙根时也说过这样的话,路明非一点也不意外会得到同样的答案——实话倒是实话,毕竟师兄不太擅长说谎,只是少了点煽情。

可即便如此,路明非仍然感觉心情很低落:“那你不得担心死我这样的倒霉蛋了,出门都得怕踩狗屎……”

楚子航沉默了,不知是不是不太乐意继续这个话题。

就在这时,通讯器忽然响了。

路明非一瞥,是来自芬格尔的通话请求。他没有接起,就这么静静等待着,任由“嘀嘀”声扰乱心神。

最后楚子航先忍不住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过了今天这个坎,你就会开始向前看了。恺撒现在有的你都会有,除了……嗯。”

“师兄你该不会要跟我说‘未来的小白裙舞蹈团也是你的’这样的话吧……”

“……不,我想说的是,有一天你会比恺撒更优秀。比我们都优秀。你需要的只是离开了翅膀之后被逼无奈地学会飞翔。”

在通讯器的亡命连环call中,楚子航的声音显得有些飘忽,听不清情绪。于是路明非睁大了眼睛,确认自己在楚子航脸上看到了宠溺,他又探了探脑袋,多瞧了一眼,这次什么也没发现,楚子航皱紧了眉头,似乎很想瞬移出去给噪音制造者芬格尔一记超级头槌。

“你可能现在无法理解,明年我毕业以后你就会懂的,只要别再出什么怪胎新生,我和恺撒有的,你未来都会有。”

肩膀又耷拉下来:“师兄你就这么着急毕业么?”

“我无所谓,毕业之后应该会直接加入执行部,屠龙的工作不会与现在差太多。”

“喔……”

“如果你需要工作经验,在你拥有主动选组员的资格时可以叫上我,如果我有空就会来帮忙。当然,我个人更建议你独自完成任务——只要不那么危险,你比任何人都需要锻炼的机会,古德里安教授应该会为你争取。”

“喔喔……诶!”

路明非还保持着耸肩的姿势,方才那点低落却突然一扫而空。

他听到了什么?





路明非也有个被人知道也罢、不知道也罢的秘密。

这当然不是“他喜欢诺诺”啦,这个笑话都被卡塞尔学院那帮没良心的人说烂了,什么诸如“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之类难听的说法他也听过,听到最后他都无感了,反正也不会听到“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种话……

之所以不想被人知道,是因为这个秘密某种意义上来说不是他自己的。

——他觉得有个人喜欢他。

同样是卡塞尔学院的风云人物,楚子航明明也是个经常刷论坛的家伙,这一年以来却一直行走在舆论开外。

有次他一时兴起,借着芬狗上厕所的时间,拿芬狗的电脑搜了搜楚子航的名字——他们权限不同,用芬狗的账号可以看到很多平时他刷不到的东西,比如据说学校开了一个仅限女生可进的版块,一帮猥琐男技术宅黑了半天都没黑进去,好奇得不得了。

当他看见“楚路”这个关键字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我操老大师姐都还没结婚呢怎么他们连孩子名字都想好了”,再一想不对啊伙计,他和师兄两个倒霉蛋又没死在北京的尼伯龙根里,老大和师姐没事纪念他们干嘛呢!

……全然没发觉自己的重点完全错了。

他揉了把眼睛,正想点进去仔细看看,芬格尔就回来了,他连忙Alt+F4关了浏览器,虚情假意地夸芬格尔的桌面好看。

芬格尔:“看不出来啊兄弟,你也好这一口?”

桌面上赫然是一位叫不出名字的酥胸女优。

路明非:“……”

然后他给零发了条微信,特地跑去图书馆找她,真诚地找她借手机刷一刷论坛。

冰山女王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一本《龙船长》※,听见他这话非但没有吐槽他这行为古怪,直接就把手机递了过来,痛快得路明非都怀疑其中是不是有诈。

然后他就真在女生版块找到了那篇带有“楚路”字样的帖子。

标题是《[楚路]真爱楼~每日灌水~》。

楼主:他们真是太可爱惹噫呜呜噫,快把你们知道的都说一说,我饿了要吃粮!

路明非被这个“他们”吓得虎躯一震,心说卧槽不会吧!

再往下看,在一堆呜呜呜的发言之中,他的目光被一条带有附件的回帖吸引。

来一首探戈吗:说穿旗袍坐大腿的都弱爆了。多说无用,日本那家名叫高天原的牛郎店前阵子发布了一篇《曾经我们拥有过三个天使》的影集,其中有一张楚子航在给路明非系领结,看看那眼神,说这不是爱情?我不信。

路明非点进她发的附件里,那是一张照片,图上的自己和楚子航都站得笔直,楚子航微微前倾,眼底温柔得隐晦,瞳孔深处的黑暗映着一个人的轮廓,那是他的,纤细而柔和……骨节分明的双手慢悠悠地为他系上银蓝色的领结,他记得那时候师兄在安慰他,说“别紧张”,分明没在笑,却说不清地令他挪不开眼。

一直到他的呼吸逐渐平稳,师兄才放开手。

这个动作几乎持续了有一个世纪之久。

然后路明非删掉了浏览记录,急匆匆地归还了手机,零对他摆摆手,什么也没说,他逃也似的溜了。

——他竟然被一张照片说服了。

区区一张照片,他想起了自己说自己是《大富翁》里会附身人七天的衰神,师兄回应的那句“没事的,我不在乎被你附身”,还有……

“这样你会是最后一个死的”。

楚子航每句话都正直得跟正人君子似的,不深究根本听不出这么多东西。

藏得好尼玛深啊,路明非想。

最恐怖的还不止如此,正常男性在知道自己被亲近的同性喜欢的时候大多会在“友尽”和“装作不知道”之间天人交战一段时间,但他却没有,他很清楚地知道那时候自己一言不发地开溜的理由并不是什么大惊从早到晚失色。

而是两个几乎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的字眼。

害羞!

要,命,啊。

在那之后,他每一次见到楚子航都仿佛戴了滤镜,在心里咆哮我操刚才师兄关心我炼金考得怎样耶是不是想要给我补习,我操刚才师兄说迎新会他要是没西装可以找自己借,是不是……

可是真要是这样,师兄为什么与他的见面越来越少?甚至像是在躲他?

是不是他自恋了?

师兄只是在可怜他同是天涯沦落人吗?

最后他确定以及肯定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在楚子航沉如水的目光里。

楚子航一张口,他就知道楚子航接下来要说的是“只要你有勇气,我陪你去打断婚车车轴”。

于是他一边默念着“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一边语气轻快地回答。

“我有!”





路明非一愣。

他听到了什么?师兄说可以一直陪着他出任务诶!

他明明不好意思、说了不用负责的!这踏马不是要负责是什么!

路明非激动得快要冒烟,厚脸皮隐约有要达到燃点爆炸的趋势,然后手一滑接通了通讯器。

芬格尔:“救救孩子吧!”

路明非:“……”

芬格尔的骂娘声令气氛急转直下,“这种关头弧这么长时间是要命啊!气得我快飚英文了知道么!车队离开诺顿馆,就这龟速预计五分钟后到达目的地安珀馆……好好的兰博基尼爱马仕开这么慢,果然是来炫富的吧!”

“知道了,随时准备着砸爆它——等等什么爱马仕,你再说一遍?”

路明非掏出手机打开了百度,用出门踩了狗屎的口气说,“……度娘告诉我它3.8亿一辆,我好像卖身都赔不起啊!”

芬格尔哼哼:“看到没,这就是资本主义的力量,愚民你气不气啊?”

路明非痛斥道:“今天我们就代表社会主义农民阶级砸给你看!”

楚子航默默地插话:“……原来你把人家车轴打爆后还想着要赔?”

“要不然呢,他的小弟造反带头爆他车,换作是我也知道要给这傻逼点颜色瞧瞧,否则以后岂不是什么臭鱼烂虾都敢往他脸上跳?”

“S级的臭鱼烂虾可不多,”楚子航友善地提醒,“实在不行,还有你的黑卡。”

路明非顿时欲哭无泪:它已经被我刷爆了啊!

“再不行,还有我的黑卡。”

“师兄!!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

楚子航:“……”

路明非捂住胸口。

虽然我很感动!但是我很担心3.8亿把我俩都捉去卖身都赔不起啊!

芬格尔:“你俩能正常点吗?虽然是人都知道你们有PY关系但你们在我面前也象征性地装正经一点行不行?”

“不行!”

路明非眼疾手快地挂上电话,空气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们二人的呼吸声。

他从楚子航脚边捡起不知何时掉落的望远镜,看向窗外唯一一条将安珀馆与其他建筑联系起来的阳关大道——车队已经出现在车道末端,路边站着不少看热闹的学生教室,新郎新娘都坐在车里,对即将发生的“好事”丝毫不知情。

他伸出一个拳头,楚子航微微怔了神,也伸出一个拳头,在空气中一碰。

楚子航突然说:“……芬格尔学长说的话你不要放心上。”

“啊?”

路明非一脸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师兄这厮好像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某件很重要”的事,哎怎么这么绕口!

关键就这正人君子的态度,搞得他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坦白,他不说,师兄自己也不会说。好一个面色冷如冰霜的狮心会会长,居然思想这么顽固不化,连跟他告白都不愿意,果真是要被一个“红花大姑娘”拿刀逼着才肯坦白啊……

他缓缓地说:“师兄……我能问问你帮我的理由么?”

楚子航脸色一沉:“这个很重要?”

“当然重要啦,”路明非紧紧地拉住他,“芬格尔是为了报复老大婉拒了他当司仪的请求才帮我,虽然我怀疑他是想抢一手消息、最先发布校报头条……那你呢,也是要报复老大吗?”

“不是。”

“所以才令人好奇啊,你刚才又说不全是在可怜我,那另一个原因是啥?”

“……”

“哈哈哈总不会是你想把我从学生会挖过来吧?那很残念了,虽然咱们都知道狮心会在除了小白裙舞蹈团的方面都比学生会牛逼,但我还没做好‘红杏出墙’到狮心会、被人骂到毕业的准备嘛——”

楚子航垂着眼帘:“没有关系,但我还是会为狮心会感到惋惜。”

“师兄你是真的还是假的没听出我话里有话啊?”路明非长出一口气,“红杏出墙诶,知道什么是红杏么?”

他话音刚落,目光就猝不及防地与楚子航相遇了,但他没有看到自己预想中的如释重负。

楚子航背过身,在武器箱中翻出一枚防毒面具丢给他:“催泪瓦斯和烟雾弹只能协助第一轮突入,恺撒的言灵很敏锐,无论你有什么后续动作都躲不过镰鼬的耳朵。十辆婚车一起移动,我们能利用的只有第一时间的混乱。”

路明非闷闷地说:“这么生硬地转移话题总不会还是在给我面子吧?”

“不是。时间快到了,听到礼炮声了么?不要紧的事情可以回头再说。”

“怎么不要紧啦,都说了很重要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路明非操着播音员一般的腔调说,“爆车轴解决不了我的人生大事,但这个问题可以!根本地!迅速地!效率的!用脚想都知道是哪个更要紧吧?”

楚子航迟疑地重复了一遍:“人生大事?”

“关乎到我需不需要继续做一条每年5月20号挥舞着一把火在人群中发疯的单身狗,能不是人生大事么?”

拜托,他都把话说得这么白了,应该不至于还听不懂吧!

楚子航侧过头来看他,似乎刚刚经历了什么颠覆了世界观的大事,眼里的不知所措与难以置信齐头并进。

他盯着楚子航的下巴说:“师兄,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么,‘抓住你的机会,你喜欢的女孩总是会慢慢长大,然后离开你,有一天再也不回来’,现在他有一个机会,说不走就真的不走了,你说他会愿意么……”

“他么?”

“对啊,他。”

楚子航沉默了,中文的“他她它”是一个发音,但他们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窗外的喧嚣涌进来,伴随着人们的欢呼与喝彩,心里藏着的是亦或发自内心的喜悦亦或悲伤,看着他人和和美美地走向婚姻的殿堂,还要装出一副亦或平淡亦或羡慕的模样,世界上永远不缺这样的倒霉蛋。礼炮轰鸣,车队已经离他们埋伏的安珀馆很近很近,他们快要错过最好的突袭机会了。

又是很久,一个世纪。

“喜欢是什么感觉?”楚子航讷讷地问。

路明非慢慢地答:“大概就是……‘我总以为我有千言万语要对你说’吧。”

“为什么?不该是心跳加速、面红耳赤之类的么?”

“呸,看美女图库的时候不也心跳加速么,难道那就是喜欢么?”说完路明非连忙摆手,“我这么纯洁,我说的美女图库当然是废柴的啦!这个你得相信我!”

楚子航想说你看美女图库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但还是收了声。

路明非捧着那张防毒面具,迟迟没有戴上:“那你说我话多不多?虽然我衰,但是我够乐观呀……”

“多,很多,”楚子航说,“有时候我也很难想象为什么会有人能一口气说那么多烂话,但后来我想明白了,你只是缺一个诉苦的对象。没有人能忍受长期的倒霉,不说出来会很痛苦。”

“那你想错啦。”路明非说。

“嗯,我想错了。”楚子航拍拍他。

那个象征着悲哀和孤独的世纪结束了。

路明非笑嘻嘻地,笑得很奸诈:“那那那,有什么表示没有?”

正人君子楚子航想了想,觉得路明非又给自己出了个难题,说:“毕业以后我会在执行部等你。”

“那哪成啊,执行部禁止成员内部恋爱啊!”

“又没好好看规定,禁止恋爱仅限于水下行动组……”

“管他啦!”

路明非丢掉防毒面具,冲锋枪也一股脑扔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了他的情人,吻浓烈而灼人,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没有胆这么肥过,四舍五入相当于不存在的羞耻心很快就败下阵去,脑袋瓜里的东西也只剩下了师兄好尼玛香的感慨。

然后通讯器又双叒叕响了。

芬格尔还没来得及说话,路明非就直接打断了他:“老子不爆了!3.8亿太高啦,共产主义崇尚爱与和平,我们不砸了!”

“诶你妈——”

路明非飞快地挂上电话,认真地看着楚子航:“我这样算过了今天这个坎吗?”

楚子航的笑容很淡,向来都是这么淡,却不改耀眼。

“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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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箱里住着的十具尸体(完结)01 02 03 04 05 06 07 08 09 10


※ [《古墓丽影》]:劳拉一个人就是一支拆迁队~被动技能走到哪拆到哪!

※ [孤儿院院长]:特指打团队竞技游戏时,队友都是自个玩自个听不懂人话的孤儿,自己一个人孤独恰瑞,这就是孤儿院院长(滑稽)

※ [《西西弗斯》]:希腊神话的人物,因触犯众神被惩罚将一块巨石推上山顶,但石头太重了,永远不可能成功。这里指的是英国人George Prosser做的一款同题材像素游戏,官网https://gprosser.itch.io/sisyphus

※ [《龙船长》]:也译作《战龙无畏》,英译名《His Majesty's Dragon》,Naomi Novik(也就是AO3创始人)早年的作品。AO3创始人的作品,你懂我的意思吧!


* 会有人发现零的阴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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