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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龙组】自由落体运动(短篇完)

* 荒x一目连

被圣经束缚的神父 和 自断后路的恶魔

IT MEANS NOTH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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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士德,你在贪恋着什么?”

“你厌倦了吗?”

 

一目连从梦中惊醒,分明梦里空无一物,他却已然被浑身冷汗浸湿了身体。

大约是每日背负着圣经的重压太累了,他想,阿门,主这是在给予他考验。他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看到天还没亮,起身到仓库里拿走几支蜡烛,虽然明日并非周日,不会有信徒到访,他还是毕恭毕敬地点亮了圣堂前的蜡烛。

这几天来他都能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起初他以为那是主的声音,再一听,却完全不是主的口气。

他有时候会觉得圣经太重了。赎罪与被赎罪,原谅与被原谅,主真的听进去了吗?

罢了,干了神父这行这么多年,听见什么对自己说话都不奇怪。一目连念了句祷告,心中高声说着我的主啊请你庇佑我,庇佑信徒们,他们深深沉浸在病痛之中,听着主的声音才得以安宁,然后虔诚地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以缓解心中愈发严重的不安。他打开留声机,这是他之前录的,他听着人们微语似的称赞主的歌唱,伴着埃奥利亚的竖琴音,觉得心都静了。

 

人们总是在忏悔,无论是否真的值得他们去忏悔。

伟大而慷慨的神父也如此,心中有浮躁,有放不下的悔恨。不过这并无伤大雅,主会听取他们的告解,接受他们的忏悔,稍微劝诫他们,强者绥之以德,弱者抚之以仁。他们将会在主的照耀下重获新生,感激的心情将会促使他们每逢相遇都寒暄一句“愿主的荣光永存”或是“愿主荣光照耀您”。

一目连自成为神父以来一直遵规守矩,城里人人都知道在那小村庄中有一所历史悠久的教堂,教堂里有一位和蔼可亲的年轻神父,许多姑娘更愿意为了目睹其翩翩风采,特地借口告解,下乡一睹究竟。

人们都以为是因为年轻神父心善,并未追逐着功名到城里去,却不知其实是因为神父自身的问题,无法晋升。一目连从小被灌输了沉重的教义,罗马领勒得他有些麻木。他向主坦白倾诉了自己的过往,主却没有接受他的告解。他心中有愧,不被主接受,又不肯放下,自然无法走进主的世界,徒劳地捧着一本圣经,怀着摒不除的杂念。

因为他愧疚的对象,并不是人类。

是恶魔。

 

千禧年时耶稣再临,正义威严的圣殿骑士们迎接主的到来,誓要铲除这世间灰暗陈腐的堕落与罪恶,于是千禧年大清洗诞生了。正义而纯洁无瑕的勇士们高举着赞美主的大旗,高歌着赞美诗,将隐藏在人类身边的作恶多端的恶魔们屠杀于肮脏污浊的街道里。血污的腥味飘散在空气中,时时刻刻警醒着心存不轨的人们,正义才是生存之道。

大主教站在众目睽睽的台上,激情昂扬地宣讲着神圣的意志。恶魔诱惑人类,骗取人类的灵魂,罪大恶极,不可饶恕!它们心中肮脏丑陋,有着这世间最邪恶堕落的思想,它们也本是人类,因为犯下七宗大罪——傲慢、贪婪、暴食、暴怒、淫(河蟹)欲、怠惰和嫉妒,成为了这世间最丑陋的生物!是阻碍人们获得真善美,获得主荣光庇佑的最大绊脚石!

人们高举着手中的武器,泼洒着圣水,画着十字,高声喊着“阿门”,将恶魔的巢穴清洗得干干净净。

那时候一目连年纪还小,编属在前线二科的医疗班里,偶尔会同负责善后工作的后勤班一起,将令人作呕的恶魔尸体用一把大火燃烧殆尽。

民族荣耀、激昂斗志,这都是可以燃起少年一把热血的东西,会为一场胜仗拍手叫好,会为一场败仗痛哭流泪。

直到他看见缩在衣柜里的一只小恶魔。

屋子里很昏暗,空气流动缓慢,血腥味还没有散去,他本着职业道德,将屋中翻查一遍,却没想到会看到一个长着小角的孩子躲在那木质衣柜里,蜷缩成一团,用惶恐而迷离的目光看着他,说的话却是刻意的云淡风轻:“我会死么?”

那一瞬间一目连脑中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炸了开:恶魔里怎么会有小孩子?

还是这么小的孩子!寻常人类在这个年龄都还无知懵懂,又怎么可能已经沾染邪恶!

一目连手忙脚乱将衣橱关上一半,确定门外人们的角度是无法看到这孩子的,才一惊一乍道:“你是……恶魔?不是的话,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

说完又觉得自己失言,若非恶魔,又怎么会长角,活在这充满恶魔的家里!

那孩子瞪圆了湛蓝色的双眼,还未放下警惕:“我,我没有名字。你又是谁?”

“连。我叫连。孩子,你可是在这里出生、长大?”一目连握紧颈上挂着的十字架项链,心中惨叫了几声“阿门,他看起来多可怜”。

小恶魔的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楚楚可怜:“我很乖,没有出去过。他们说,不能让人类看到我。人类会叫我帮他们做坏事!”

主啊,他看起来需要帮助,我可以帮助他吗?一目连在心中祈祷着,又想起大主教宣扬的思想,恶魔总是在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诱惑、引导着人类堕落,难道这也是诱惑的一种吗?他问:“他们还要求你什么?”

小恶魔想也没想:“活下去!”

“为什么这么想?”

“我……我还没出去过,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和画里一样。”

小恶魔的眼睛亮了起来,生无可恋的绝望很快就被遗忘了,这点微不足道的小心情向来很难影响一个孩子太久,取而代之的则是毫无保留的期待。

若要说这样一个懵懂的孩子能够欺骗自己,一目连只会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一目连还记得院长的教导,不要一味相信别人的话,尤其是大人的话,他们说的并不一定是对的,而是要保持理性的思考。这句话对年幼的自己来说且还深奥,可他却突然有些明白过来了。

主啊,他有一个想法。

恶魔或许并非只能后天形成,或许恶魔的孩子也是孩子呢?

恶魔也可以得到救赎,他们也可以信仰主,也可以得到主的祝福,得到净化,因为他们或许并非那么罪大恶极!

一目连开心极了,觉得自己有了所有大人都注意不到的意想不到的发现!他从大褂中拿出一朵百合花,他知道这种花的意思是祝福。他把花塞进小恶魔手里,兴高采烈地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有名字啦!就叫荒吧,始于荒芜之地,走遍大江南北……你一定可以从这里出去,亲眼看看这个世界,主荣光下的世界,比画中的还要美!”

一目连跑出去,嬉笑着说:“等我回来!”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公之于众。

小恶魔捏着那朵泛了旧色的百合花。花是假的,小恶魔却并不感到失望,这种假货在恶魔的群体之中尤其风靡,没有人图新鲜。而假花永垂不朽,不需要了的时候随手丢弃就行,就和路边旅馆门口站街的妓(河蟹)女一样简单方便。

恶魔们总是用这样简单浅显的例子去衡量事物,他们早已习惯了。

他们是上帝造物时的败笔,自然只会用败笔的角度去看待世间任何任何事物。

没有人看着自己了,现在就是最好的逃跑时机。小恶魔本只是想骗骗这个小信徒,找个机会从这里逃出去……却没想到反而是小信徒给了自己承诺。他放弃了逃跑的计划,有那么一点儿真的想等天真的小信徒将他从这无尽的黑暗里带出去的想法。

等待他的却不再是小信徒柔和的笑声。

“不要,求求你们!”

小恶魔缩在衣橱里听着,那是小信徒的啜泣。小信徒哭起来竟然是这个声音。

圣水喷洒了满屋,小恶魔感受着皮肤上灼热的疼痛,恶魔身躯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发出诡异的臭味。他知道小信徒失败了,那个天真的蠢蛋。

太可笑了,那恶魔可以走到人前人后的理论,太可笑了。

“恶魔”这种东西无论其是否真恶,只要那在圣经中已被作了定论,难道还能被改变么?太可笑了!

可他居然不觉得后悔。

小恶魔想着,耳鸣刺耳,意识渐渐沉了过去。

 

烛火一晃,一目连才醒悟过来,自己居然在这里傻傻站了许久,蜡烛都要燃尽了。

已经过去了许多年,对人类来说的许多年,他却还能将那件发生在自己儿时的小事回忆得这样清晰,也难怪主不曾饶恕自己的过错,不曾饶恕自己对一只恶魔产生了同情、甚至动了要救它的念头的过错吧。

主教对他进行了非常严厉的批评,说这就是个被恶魔诱惑了的例子。一目连从不觉得自己被恶魔诱惑了。他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很纳闷,直到一位善良的修女告诉他,这就是大人善意的谎言。

英语一直是残忍的语言。

它不像中文,代称都是用ta表示,而着重区分了it,he和she。他们说,恶魔是it,不过再如何反感,一目连也不会再像儿时一样毫无保留地说出来了。

“恶魔可以实现你任何愿望,代价只是你的灵魂而已。神父,你渴望的东西……可比你想象中的多多了。”他想起梦中那个声音,忽然觉得耳熟。那必然是恶魔的低语,在这纸醉金迷的时代里,诱惑了不知道多少人类的东西——清洗过去了几年,恶魔们消沉了几年,竟然又逐渐开始浮出水面。

一目连不止一次回答那个声音:“我什么也不需要。恶魔,你可以走了。”

他却还是日复一日地梦到恶魔,而且恶魔同他说的话也越来越多。

恶魔甚至兴致盎然地同他打趣:“圣经中的战争,恶魔杀了10人,而你们的耶稣杀了2,038,344人。这个数字真可观。”

一目连愈发觉得自己大约是累了。他拒绝了同恶魔讲道理,只是阐述了自己的观点:“主借洪水毁灭了这污秽的世界,人们理当引以为鉴,不再造成同样的错误。岂是你们滥杀无辜能比的。”

恶魔古怪地笑了几声,又没了动静。

回想起来,一目连也觉得挺可笑,自己近距离接触过的恶魔就只有那么一个,他竟然会觉得那声音耳熟!

一目连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望听到主的声音。他需要向主告解。他要深刻地忏悔,因为他觉得自己的信仰正在逐渐崩塌。

 

他正想得出神,门突然开了。

一目连并不知来人是谁,也未曾预料到有访客到来,端着蜡烛哆嗦了一下,夜风吹进教堂里,他浑身发抖:“您不该在这时来。”

火光微弱,被风吹得摇曳不稳,来人站在门外,并没有马上进来。

见对方不回答,一目连又说:“请星期天再来,主会在星期天聆听您的声音。”

那人依然站在门外,任由冷风在皮肤上肆虐,顿了一会,朗声道:“神父,我需要你的帮助。”

声音耳熟得令人发指,这分明就是在他梦中耳语的人!并且大概率是个恶魔。

“……请说。”本着多年的职业道德,一目连还是应下了。主让他提前醒来,或许就是为了听这位信徒说话,为这位信徒分忧,接受这位信徒的忏悔,凝听这位信徒的念经,结束这位信徒的告解。这位信徒或许真的需要他的帮助,哪怕是个恶魔。

那人这才缓步走进来,慢悠悠地说:“我要将你从这无形的牢笼中救出去,神父。”

一目连将烛光凑过去,看清楚那人的模样。来人足足比他高了一个头,脸色苍白,鬓角还沾着晨光的露水,一头墨蓝的长发在火光之中熠熠生辉,漆黑的眸子与窗外的黑夜几乎浑然一体,深邃得看不见底。

他想起了小恶魔那对湛蓝的双瞳,眼眶轮廓是那么像,像得几乎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您是……”

“名字?那还是你赐予我的,现在反倒是你不记得了?”

当然不可能不记得。

荒芜的荒,始于荒芜之地,走遍大江南北。听着像是当年最流行的旅游广告,却是一个小小的信徒发自内心想出来的东西。

一目连心中默念着“主的慈爱无边无际”,不确定道:“荒?”

小小的恶魔竟然没有死,还长到了这么大,真的像他当时祝福的那样,成功从那昏黑的屋子里走了出来,到了这世界上,或许走过的地方已经比他还要多了。

荒露出微乎其微的笑意,声音轻得像在耳语:“是我。”

阿门。

“您……你还记得我。”一目连脑中炸成一片。

小恶魔长大了,湛蓝懵懂的目光也随着年华消逝,早闻不少恶魔长得同人类并无二致,如今一看,竟然完全是真的。

无论是不是真话,荒说:“从未忘记。”

一目连捏紧手中的圣经,迟疑道:“主会宽恕你的。”

“我不需要他的宽恕。宽恕什么?”荒冷笑一声,心里却很明白自己的来意:“今天我要将你神父的皮囊剥去,是时候挣脱这束缚了,一目连。”

一目连静静地看着他,并未在期待什么。

荒说:“我是来求婚的。”

荒并不与他多说废话,高声问道:“你的主将会问你,你是否接受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是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而你的回答将是‘我愿意’。”

荒走到一目连跟前,又说:“你的主不会问我,但我愿意接受这个男人成为我的妻子与他缔结婚约,直至生命尽头。”

他的来意,是为了那个赌约,为了报恩,也为了实现自己多年来的愿望。神与恶魔做了交易,就像《浮士德》里梅菲斯特与天主那样,只是内容不同——是恶魔主动提出的,赌注是恶魔卑微的一条命,换的是天主放手,放那人自由。

一目连有点儿傻眼。

荒左手一挥,整片教堂竟然亮了起来!他厉声发问:“你们是否都愿意为他们的结婚誓言作证?”

“愿意。”“愿意!”空气中不知什么在躁动着,发出刺耳的喧嚣声。一目连呆了一会,教堂里分明没有别的人。“愿意!”“恭喜!”声音还没有停歇,热闹得好似在过节,将那留声机播放的竖琴声残忍地盖了过去。“闭嘴,该死的!”“嘻嘻,嘻嘻!”声音多到一目连听不清,唯独听不见自己天天放在嘴边的那句“阿门”。

右手一挥:“是谁将新娘嫁给了新郎?”

那声音跃动:“是命运。”“是我是我!”“总之不是耶和华,嘻嘻嘻!”“说这么多做什么,接吻,接吻!”“交(河蟹)媾,交(河蟹)媾!”

荒冰冷的一句“够了,闭嘴”砸过去,声音又骤然消失了。

一目连冷静地向后退了一步,不自觉将蜡烛举在二人之间以隔绝对方的靠近,直觉告诉他,眼前的恶魔固然危险,可是……这是那个小恶魔啊,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一目连艰难地想着,拿不出定论:“为什么?”

荒从他手中端过烛台,声音降了好几个调:“听说过浮士德的故事么?”

阿门。主不会介怀自己对一个恶魔撒谎的。一目连强压下雀跃的心情:“没听说过。”

“恶魔与神打赌,浮士德将会爱上他。”谎言而已,信口拈来。荒晃了晃烛火,声音都柔和了起来。

一目连笑了:“恶魔总是想方设法诋毁我们心中的主,故事里根本不是这样的。“

浮士德与恶魔梅菲斯特打赌,“只要我一旦躺在逍遥榻上偷安,那我的一切便已算完”,用灵魂与恶魔交易,换得享不尽的世间乐趣。不过最后浮士德醒悟了过来,仍然得到了救赎,并未与恶魔共赴地狱。

“这不是看过么。”荒好笑道:“哥德说得没错啊,人类就是如此沉迷于自欺欺人,还一面装作什么都知道。”

一目连被当面拆穿,丝毫不恼,只是险些脚滑失足摔死:“哥德根本没有这么说过。”

荒将烛台放在桌上:“可……若是真的呢?”

哪句?恶魔与神的赌约,还是所谓哥德那句名人名言?二人各自心怀鬼胎,谁也没有想过时隔多年的再遇会是这样的。若是其他人,或是其他恶魔,一目连或许会拿出圣水直接把人泼出去,怎能容许污秽在这神圣的教堂中撒野……可是他没有。

他几乎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是主终于原谅了他的见异思迁,终于施恩将他从悔恨之中救赎出来了。

他很久没有做过这么安心的梦了。

一目连只觉得胸前的十字架滚烫,好似正在燃烧这副皮囊。这股灼热的感觉他在书中看到过,被用来形容是被泼了一身圣水的恶魔,或是被一道朱砂黄符驱逐的魍魉。

荒执起他的手,悄声问他,是否已经对主教的统治产生了疑惑,对教义产生了犹豫。一目连答不出来,圣经从他手中滑落,发出厚重的响声。

他做了一个梦,那是主无法馈赠于他的东西。梦里是刚才那个有点儿神经质的男人,男人牵着他的手,伴随着吵闹的舞曲,一步一步将他往深渊里拉去。他身上的担子逐渐轻了。

荒凑在他耳边,冷冽的声音飘散在深渊深处:“醒醒吧,一目连,浮士德终究逃不过与恶魔共舞。”

束缚人性的锁链一旦断开,要奔赴的便是自由和解脱。

还有自然陨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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