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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师】【双龙组】百年孤独(上)

不长,应该就上下搞定,顶多……就是个中嘛……

* 荒x一目连

* 私设注意

* 乱写一通,毫无逻辑,乱泼狗血,结局是开心的就行


百年孤独


缘起因你,三生有幸。

 

1.

荒醒来的时候还是天黑。

他依然泡在冰冷的海水里,其实并没有假想过自己还会再次醒来。

依赖着海的人民将神的恩赐送回了海中,海水泡软了他的骨骼,浸透了他的皮毛,吞噬了他的意识,他闭上眼睛听着海水汹涌的涛声,也不知脑海中海神嘲讽的笑声到底是真的,还是仅仅只是他的幻觉。

直到他意识消失的最后,都没有幻想中的风神微笑着前来把他救出这牢笼。

村民举行祭祀,风神不可能不知道,但风神却对此无动于衷,将他置之不顾……

小小的少年心中没有恼怒,剩下的只有冷漠和麻木。

睡梦之中他又想起了那天在风神庙里发生的一切——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向那个唯一给予过他帮助的神表了白。他不是不知道神明不通七情六欲,而是这些戒条他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可是当他看到风神脸上的微笑有一丝破裂的时候,竟然有些后悔。

结果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这是他记忆中沉入深海前最后的想法。

直到风停了,他才从水中坐起来。风平浪静,空无一人。

他知道自己沉海之后村落迎来了一次如同报复一般的海啸,却并不关心村落是否被海啸淹没,他一眼望去,果不其然,远处村落的房屋被水冲得零零散散、东倒西歪,竟觉得有点好笑。

海啸并没有卷走一切,残破之中必定会有幸存者,这在他眼里是走了狗屎运的。

对于这些背叛了他的人类,他甚至不会有万分之一的同情心,要不是有所限制,他甚至想为人类如此惨状拍手叫好。

就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突然一怔,仓惶地望向山间那座残破的庙宇。

赤红色的鸟居仍然屹立在山崖上,仿佛没有受到凶恶海啸的影响,以前该是什么样就还是什么样。

荒说不出自己现在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风神遗弃了他,并没有在危难关头伸出援手。他或许该恨他的。

可荒对风神却如何都恨不起来,想起他的时候,竟然脑海之中仍然只有那张温暖的笑脸,满脑子只有那人恶作剧般嬉笑着说的“荒酱”,只有那人无奈地挠挠头却无法拒绝的样子……

可他却恨不起来。

就算他知道那人对他的“死”只是冷眼旁观。

他张张嘴,哑得说不出话。

他猜自己现在或许浑浑噩噩,像个乞丐一样披头散发、疯疯癫癫的样子,可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去到那破破烂烂的风神庙,看看风神是否还在里面,是否还傻傻地坐在祠堂里傻傻地期待着是否会有人类想起他,是否还懒洋洋地披着外套坐在暖阳下像个老头一样晒太阳……

他好想他。

风神庙在山崖上,纵身跳下就是一望无际的海,但上山的路却有些颠簸,这也是为什么一目连虽然喜欢人类的村落,却并不频繁下山的缘故之一。荒觉得自己长高了,只花了不到平时一半的时间上了山,当他站在鸟居下时,心中突然萌生出一种陌生的恐惧。

荒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风神庙就仿佛和外界的海啸遗骸隔绝了一般,仍然保持着应有的模样,没有一丝损毁,甚至荒离开前种在花盆里的几束叫不出名字的野花也还开得茂盛,他没带走的东西也都还放在原处,没人动过。

他张口了许久才发出声音,声音嘶哑到他自己都觉得陌生:“连?”

没人应他。

心跳漏了一拍,他想也没想,撞开木门冲进祠堂,生怕心中不好的预感应验。

冲进门内,荒最先看到的那条熟悉的粉色的龙,然后便是趴在木桌上休憩的樱发青年。青年并没有被他撞门进来的声音吓醒,依旧“波澜不惊”地昏睡着。荒走过去,却没有拍醒他。

一目连睡得很沉,微眯的眼睛看起来有些虚弱。

荒比划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能将他抱起来丢回床上去睡,不过他没有贸然行动。

他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一样,偷偷凑过去,将沉甸甸的脑袋搁在青年肩上。他听着一目连的呼吸声,又想起了倒在海里时,仿佛与世隔绝、静谧到过分,仅仅只剩自己逐渐微弱的喘息声……

一目连是被人类背叛后仍会原谅他们的神,可荒并没有这样的崇高道德。

一阵无名怒火涌上心头,他一想起那些叫嚣着要把他丢进海里献祭海神的村民的丑恶嘴脸,又想起来他们应该凄惨地死在这一场仿佛老天开眼一般的海啸之中,他就忍不住想要偷笑,只为不能亲手复仇感到有些遗憾。

此刻他更希望一目连并不是什么风神,仅仅只是一介凡人,什么戒条通通都去喂狗。

一目连是他唯一的依靠。

那个唯独在他最痛苦最煎熬的岁月里,将温暖的手递给他的人。

他记得当时一目连给他的理由是“大约是同病相怜吧”。

都是被人类遗弃的神。

被时代遗忘的人。

不过,其实,这时候荒还不知道自己是神,这时候的一目连也还不叫一目连,虽然信仰他的人数量骤减,却也还仍有信徒偶尔上山拜访,而这一场海啸过后,是否还仍会有人记得这位仅仅存在于老一辈人童谣里的风神,便不得而知了。

荒靠在一目连身上很快便睡过去了,他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其实有着另一个名字,一直到他沉入深海之前,就连他自己也一度相信自己是神赐之子,赐名为荒,是神赠予于这无名村落的礼物……

梦并不长,当他再醒来时,已有一件羽织盖在他身上,天已经亮了。

他闻到一股久违的菜香。

一目连偷偷在屋后用神力造了个小厨房,荒上山来找他就会顺便蹭吃蹭喝,比较有意思的是,一目连做菜其实并不好吃,起码不太符合从小在人类村落长大的荒的口味——尽管如此,他也并不在意。

荒小心地解下披在肩上的羽织,匆匆小跑着溜进厨房,果然看到那个正在认真蒸菜的单薄背影。

今天的一目连很安静,没有像平时那样哼着歌儿。

那群愚民给他的打击竟是如此之大的。

荒不以为然地抿抿嘴,又想起自己今天还没好好打扮,或许现在就是一头乱发、灰头土脸,赶紧趁着一目连看到他之前手忙脚乱地随便拨了拨扒了扒。本想冲上去不由分说来个巨大的拥抱,看到一目连的脸时,他竟是愣住了。

被他视为珍宝的风神,竟然少了一只眼睛。

少年张张嘴,有些哽咽。

他直视着一目连平静的表情,又看看那空洞洞光秃秃的眼眶,仿佛“自己为什么能活下来”这样的奇迹,也有了解释。

“连……”

一目连本人的反应却没那么激烈:“帮我端下盘子。”

荒却只是盯着他看,如同死了一次便胆大包天了一般:“疼吗?”

“什么?”一目连被烟呛了一下。

我说眼睛。

那当然是疼的,那种活生生从身上剥下血淋淋的一部分的感觉,睁开眼以后世界就仿佛只剩下一半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像是潜意识里早就准备好了一样,才回过神来时,他就用了这只眼睛换了更重要的东西。

可却又疼到虚弱得昏了过去。

其实他本不该干涉人类发展历史上的事情……可他一想到海啸袭来,最后信仰他的人民们都死在了这大水里,就没办法无动于衷地不去阻止。

那太残忍了。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一目连没有回答他,神从来没有告诉信徒自己想法的意义。

可这片沉默在荒听来就是另外一个意思。

他以为一目连是为了他丢了这只眼睛。

温柔本是无用之物,他却还是被这片温柔救赎了。猝不及防地。

怒火逐渐散去,剩下了一些悔恨——如果他没有失信于那些愚蠢的村民,村民听他的谏言上山逃避海啸……他也不会面临死亡,一目连也不会为他失去右眼。

他只是神赐之子而已,风神却甘愿为他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

荒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搂住风神说:“你不必……这样的。”

一目连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滋味,比起信徒们性命,他对他的选择无怨无悔,可这一只右眼,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更偏向于尽可能地回避面对现实,习惯了只有左眼的生活以后,或许就能逐渐淡忘那阵掏心掏肺的痛了。

可少年比他还难过一样的表情像根针把他扎了一下,不疼,但是刺刺的有点痒。

一目连有些不好意思地挣开他,强硬地把装盘好的两道家常菜塞进他手里,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应该安慰安慰这个刚刚被人民抛弃的少年,却又觉得说太多也不好,就尬在那里,装做自己很忙。

荒乖巧地把菜端出去放到桌上,又像块橡皮糖一样黏回去,厚着脸皮把脑袋靠在他肩上,却纠结了半天,到底还是没把手环到他腰上。

一目连嘴里含着一口气不知该不该叹息——荒突如其来地向他告白时,他就该想到有一天会这样的……他只是小小的一介风神,“荒”的求爱无论是真是假,他又如何能够拒绝呢?

最重要的是,荒现在看起来很开心。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荒在被人民背叛后还能笑得出来,但也足够让他欣慰了。

他这口气最终还是叹出去了,也不知荒听懂没有。

最后一目连推了推他:“等会你回去吧。”

身后的人显然懵了一下,像定格了一样卡在那边半天没反应,一目连猜他现在大约是非常平静的,甚至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荒哪会不知道这话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那些破规矩?一目连花了这么大代价救他,怎么可能不是两情相悦……无论如何,他就这么以为了。而如今却要赶他走,把他赶去那个充满绝望的地方。一目连明知道那个地方对他来说就是地狱,却还是要将他推向那里吗?

“回哪里?”他反问。

“……”

“他们杀了我一次,难道还要回去让他们杀第二次吗?”

“……”一目连说不出来。

荒没有过去的记忆,就以一个孩子的视角来说,这样确实太残酷了,尽管一目连的言下之意其实是让他回他的起源之地去……他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那才是他应该在的地方,而不是在这一个破村庄里,神历练他,并不是要让他憎恨人类的。

可一目连没办法说出来,就算说了荒也不会信的。

一目连转过身,用唯一的眼睛盯着少年看了很久,才发现一夜之间少年竟已经长得比他还高了,试炼即将完成,估计没多久荒的记忆就会恢复了。

恢复记忆之后,他就会走了吧?

“算了,你还是留下吧。”一目连无可奈何道,把热乎乎的菜汤盛好,递到荒手里。

荒接过碗却没松手,他握住一目连的手,觉得手心暖洋洋的,整个人都精神了——一激动,他也没拦住自己的片刻时间,像个撒娇的小孩一样,凑上去便在一目连嘴角印上一个吻,一秒不到,他没这胆,还没等一目连反应过来便逃开了。

一目连脸一红一白。

神本应没有七情六欲的,自然也不会有面红心跳……更何况是对着一个“孩子”。

应该是这样的。

 

2.

荒在一目连的风神庙里待了半个月,生活比他想得舒心多了——没有不定时拜访的凡人村民,也没有对着他指指点点的部分愚民,最重要的是,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他和一目连惬意的生活了。

就算是这样毫无目的、毫不积极地过一辈子,他也不会有什么怨言的。

他也并非看不出来一目连的寂寞。这位风神日复一日地坐在鸟居附近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荒猜他是在等信徒们拜访,但他原以为一目连比他还清楚,信徒们约莫都在海啸中消失了。

他没舍得提醒。

这段日子过得非常平稳,可以算得上是风暴过后的宁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对荒来说也一样,没特别的变化。一目连对他的亲近依然有些躲躲闪闪,但如果如果他真的装迷糊地蹭上床抱着对方正经地睡觉,一目连也不会把他踹下来,只会拍拍他的肩,只要他强行装着“我没醒”,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搂着一目连纤细的腰睡到天亮。

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会看到一目连背后那条龙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不过他不怕。

一目连从来都起得比他早,或许天还没亮就起了。

有时候荒会偷偷起得比往常早一些,这样将脑袋弹出窗外就能看到一目连和那条粉嫩嫩的龙一起迎风站在鸟居之上眺望着远方村落的背影。美极了,起码荒是这么觉得的。

荒知道村庄又开始重建了,损失并没他想得那么惨重,村庄的恢复很快,简易材质堆砌的临时居所已经覆盖了一半倾倒的泥房。人类村落又开始恢复生机,那大概率就是一目连天天眺望着的东西。

又过了一周,日子依旧很平淡。

一目连开始每天往山下跑,秋天大风天不少,好多好不容易重新盖的简陋房子纷纷面临着又一次倒塌的危险,身为风神,要改变海啸对他来说太难,但阻止一场风暴还是小事一桩。但出于担心,宅得冒烟的风神还是没忍住天天往外跑的冲动。

荒便跟着他下山,就算被愚民们看到自己还没死也无所谓,他只是想跟着一目连而已。

愚民们看不到一目连,但看得到荒,纷纷嚎叫着质问他为什么还没死,仿佛忘了荒之前提醒过他们将有海啸来临一样,还传起了是荒为了惩罚他们带来了海啸的谣言,纷纷离他远远的。

荒挺无所谓的,只要他们别再找自己麻烦就行了。

他发现自己“死”了一次之后,心态就一直放得特别开,一切与他无关的事情,他都不会放在心上。

要走的时候,荒发现一目连正望着街角的糖葫芦小摊发呆。

他掏了掏口袋,“生前”身上的钱都已经被大水冲走了。

“你等等。”荒觉得自己逞英雄的机会终于来了,小跑小跳着凑到小摊门口,也不知道耍了什么花样,没掏钱就搞了一串糖葫芦来,但一目连远远地看到那看摊的小姑娘神色有些阴晴不定的。

一目连迟疑地打量着他:“你怎么人家了?”

荒笑起来:“没怎样呀。”

说着他把糖葫芦塞进一目连手里,突然觉得像个小孩一样喜欢吃甜食的一目连也挺可爱的——当然了,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去,不然一目连脸一红跑了咋办?

一目连也懒得深究,反正小姑娘也看不到自己,想去道谢都不行,只是还是很固执地控制了一阵风将挂在墙上的玉米直接风干了。他回头,看到荒好笑的表情,又有点欲盖弥彰地想说点什么,再转念一想又觉得说太多不好,便别过头吃糖葫芦去了。

成为风神之前他总偷偷去买邻居家做的糖葫芦,老手艺人做的东西格外好吃。直到那场海啸卷走了所有的东西。

他抬起头,不想再回忆,正好撞上荒温柔的眼神。

“这是什么?我还没吃过。”荒酸溜溜地说。

明明已经长得这么大高个儿了,却还这么一副活脱脱的小孩样……真是的。

一目连笑得有点无奈:“太甜了。你要吃就吃吧,不过有点我好像碰到了……”

荒凑过来,一口咬走一目连正打算摘掉的那颗,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还放在舌尖上绕了绕、含了半天。

一目连突然有点窒息,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呼不出来。

他觉得最可怕的不是他觉得荒好像在隐隐约约地挑逗他,而是他根本不知道荒到底有没有在挑逗他。

无论荒的真实身份如何,这半个月来荒长得太快了,分明半月前还是个孩子的样子……他对荒“孩子”的印象迟迟没有改过来。

一个孩子抱着他睡觉,可以理解为撒娇;一个大男人抱着他睡觉……

“回去了。”一目连一哆嗦,移开了视线。

青年“噢”了一声,注意力随即就从那支糖葫芦上转移开了。

 

3.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月过去了。当然了,这段时间在神明的眼里本身就微不足道,只是一目连习惯了像个人类一样过日子,才会不自觉的计算天数,画了一张大大的图表贴在墙上,偶尔他忘记补一划了荒还会替他补上。

一目连觉得最近自己和荒之间的气氛更尴尬了。

荒身上已经不再能看到少年时纯真的样子,青年的披肩长发也终于扎了起来,要不是每天他都在一目连跟前晃来晃去走来走去,一目连真的很难找到“青年”与“少年”之间的共通点。一目连恐怕会认不出荒现在的样子。

老实说,一目连不太喜欢他现在的样子,太有压迫感了。

——仿佛无时不刻在提醒自己,他的身份。

可每当一目连想要离远一些,荒又自己凑近过来,怎么赶都赶不走,动不动就说些比较暧昧的话,搞得一目连有点不太舒服。

“唉,说了不要给那盆花浇水,越浇越死……呀,虾别和橙子一起吃……洗澡要关门!!”一目连差点要忘了自己其实并不喜欢说话,可是这位蓝发青年对他生活的介入实在让他无法停下叮嘱。他更喜欢一个人待着发呆,虽然喜欢信徒拜访,但与他人交流并不在他每日计划范围内。

数百年来没有对话对象的生活导致的沉默寡言就这么简单地被一个外人粉碎了。

“被看了吃亏的不是我嘛?”荒不情不愿地围上浴巾,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就走出来了,反正山神庙上基本也不会有别人。

一目连眯眯眼:“你这人啊。”

他刚想好说教台词,一晃眼看过去却又看到青年结实的胸肌,和胸肌上充满别的味道的些许伤痕,一肚子话突然又溜得无影无踪。

啥时候练的,他还当荒天天都和他一样无所事事的呢,搞半天还奋斗去了?

又在动歪脑筋了……

一目连都快看惯了,推了他一把:“去穿好衣服,天冷了,会着凉。”

荒并没当回事。

有时候一目连会想,荒是不是已经知道他自己的身份了,不然怎么会如此坦然地过着不怕病痛的生活……后来他才发现,荒只是像个普通年轻人一样过得没心没肺而已,压根不担心明天、今天过得高兴就行了,这样的典型年轻人思维。

“三天后会有蝗灾。”荒突然没头没尾地说道。

一目连深深地看他一眼。

预知的能力仅仅是荒真身的赠礼,可预知为何会失效其实他也并不清楚。这是荒自“生还”一来第一次预知,先前的风暴也并未出现在他的预知里,一目连并不清楚是否应该相信荒这一次预知。

理论上来说他一定会相信荒的……可是之前的预言失误也并不像故意的。

其实他并无法对蝗灾做些什么,这并非他风神的管辖范围内。

可这就和海啸一样,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哪怕只是曾经信仰过他的人民面临生死攸关的灾难——海啸才刚刚过去,粮食所剩无几,这种情况下发生蝗灾,和慢性讨走村民们的性命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可是他没有什么能再交易的东西了。

左眼么?

荒读懂了他的眼神,目光骤然冷了下来:“别想了,你什么也做不了。“

说完他才发觉这话太冲了,虽然都是实话。

一目连并不介意,只是觉得或许要去找管虫这一块的神聊一聊,或许能得到一些帮助。

“那些愚民根本不值得你为他们求情,放他们自生自灭好了。“荒的神情有些冷漠。他始终没有忘记那些活下来的人都曾经辱骂、殴打过他,哪怕是街角那个卖糖葫芦的姑娘,也并非没有参与过对他的冷暴力。他没想过去报仇,是因为一方面他被一目连治愈了许多,暂时没把那些愚民放心上了,另一方面,反正人类终究会死,他能通过预言随时知晓下次灾难的降临,而这一次,伤害了他的那些人们就不会再得到任何提示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一目连了,或许是怕他恨他。

可是一目连诧异地看着他:“他们是我的信徒!“

可他们从没真正地把你放在眼里。

为了逃避灾难,选择信仰神明,但灾难并没能完全规避,而在灾难过去之后,也从未有人觉得这是神迹,虽然这确实不是。人民都像忘了一目连一样,再也没有来过这山神庙,他看到一目连在台阶上落寞的背影了。

荒沉默了,他不想说这句话。

“连,我也是你的信徒,忘了他们吧,有我在你就永远不会消失。“荒自己也知道他这话有点搞笑,可是他说得非常真诚,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把这话说得这么认真。

神明失去信仰之后就会消失,他以为一目连介怀的是这件事。

只要有他在,一目连怎么可能会有消失的一天。

他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已经默认了自己不会消失的事实,在他的美好愿想里,这样平淡的生活本该是一辈子的。哪怕哪一天整个大陆沦陷,这个世界灰飞烟灭,他们也会一如既往地在这里,永远不会走。

这好像本就是个悖论。

他……不该是个人类吗?

一目连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表情,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

这时候一目连可不想管荒这话算是调情还是别的什么,就算是发自真心,哪有如何呢,他在乎的从来不是是否自己能够继续作为神明存在下去,他只是不想看着信徒受伤、落魄、潦倒、面临死亡的命运而已。

或许是他太多管闲事了吧……但他看不下去。

“荒……”最后他说。

青年的神情并没有因为他语气的柔和软化下来。

一目连想了半天,道:“他们是风的子民,我救了他们一次,就会救到底的。“

“救?”荒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他突然伸手揪住一目连的衣领,有些难以置信地傻笑了一声:“你什么时候救了他们?“

在一目连的视角里,现在的荒有些莫名其妙。

“放开……”一目连竟一时挣脱不开青年的手劲,却忽然有种什么都不该说比较好的预感。

荒瞪大了眼睛,发觉自己原来一直大错特错:“你用一只眼睛……救了那些愚民?”

不是我,是他们?

一目连被他勒得有些哽咽。

荒一脸心碎了的表情,一目连突然也喘不过气了。

他特别想叫荒闭嘴、别说了,可他做不到。他只能听着荒用笑得有些痛苦的神情说道:“你用一只眼睛……救了那些辱骂我、殴打我、甚至要杀了我的愚民?”

非但没想救我,还要救那些害了我的人?

你明明是唯一对我温柔的人,唯一在那些愚民伤害我的时候给我关爱的人。这就是你始终对我被村民们伤害甚至推上“邢台”都无动于衷的理由吗……仅仅只是可怜我,而这份可悲的可怜却从未超越他们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吗?

我原以为是我临走前的告白打动了你,却没想到其实那些话从未被你放在心上。

荒几乎要把牙龈咬出血。

仿佛他就是个笑话。

一目连的嘴唇有些发紫,或许是冻的。他哆嗦着欲言又止,不知是否应该解释。

他多想说,他也很想救你,可你是受神的指示下界历练的,甚至你的神格在他之上,他不知道预言失效的理由,可无论如何,仅仅是被丢进海里献祭你也绝对不会死,更不会有什么该死的海神接纳这份重如泰山的大礼,他根本不需要救你。

可他不能。

他原以为自己仅仅能做的就是给你一片温暖和坚持下去的勇气,却没想到这些充满善意的东西竟会带来这样的误会。

一目连艰难地用剩下的左眼看着荒,眼神非常平和。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看荒的,眼里是否有本不应该属于他的情感,他有点害怕知道。

他别开了头,最后还是选择了什么都不说。

“回答我啊!”这一举动激怒了荒,暴躁的青年确定,倘若他手里抓着的不是一目连,而是那些卑微的村民,他恐怕会忍不住把手中的人甩出去,摔到山下摔得粉身碎骨。

被无尽安宁的海水掩埋、吞噬的绝望和痛苦,他从不会忘。那些脏得他都不忍听的话语,他也不会忘。那些刻在他背上的凶残的伤痕,他也从不会忘。

鞭打,刀伤,烫伤。

撕裂,刺痛,瘙痒。

刻骨铭心的恨,好不容易被那片温存的爱掩盖过去,如今却叠加在一起反噬了过来。

双倍的疼。

一阵无尽的耳鸣。

可是一目连却一个字也不想说——他终于明白了荒的误会,或许都怪他一开始没有说清楚。

如果他说清楚了,荒是否一开始就会离开他?

荒嘶哑着喊道,希望他能说些什么,什么都好:“连……”

这一个月,就如同是个很浅很浅的梦,浅到他宁愿醒来什么都记不住,睁开眼来还是一目连平静的睡颜,然后他能欢呼一声,这大概是他第一次醒得比一目连要早。

风神是固执的,决定好的事情就不会改变,什么都不能。

“连!”

什么也不能。

“说到底,是你先失信于他们。”他回过头,却说了他最不想说的话,尽管这都是事实。

如果你没有失信于村民,你就不会遭遇那些不公平,就不会被他们献祭……可你也不会因此遇到我。

你还是你高高在上的□□,总有一天会回到起源之地。

荒把他摁在墙上,怒极反笑:“所以连,你从头到尾都是站在愚民那里的吗?是不是很搞笑,明明救了那些我恨的人却又被我当做恩人一样,反正是我错在先,是预言不准、失信于民,最后被人民抛弃,这也是我活该,吗?”

不是。

不是啊……

“回答我啊!”

一目连的脑袋磕在石墙上,冰冷的石板冻得他倒吸一口冷气,心都有些凉。

他直视着荒隐隐泛着些激动的水光的眼眸,扯扯嘴角,表情难看得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

荒有些痛苦地嘶吼一声,呜咽着像是在叫他的名字,然后突然崩溃了,掰过他的脸不由分说地吻上去,又像是在心怀恨意地在撕咬一般,吻里卷着浓烈的血腥味,甚至分不清是谁的。血液和唾液咬牙切齿地混合在一起,磕在一起刺得生疼,火辣辣的,就像是在处刑。

一目连皱紧眉,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自我催眠地面对席卷而来的侵略。

他被推到地上,衣衫散乱,有些绝望。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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